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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雖然有人批評《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》用零碎淺顯的事件,拼湊起一鍋關於青春的陳湯,但要承認的是,它的臉譜化,為我們簡明扼要地描畫了校園裡的幾類典型人物,比如“富二代”許開陽、女神阮莞、假小子朱小北、潔癖黎維娟。至於男主角陳孝正,不妨稱他為“校園苦行僧”。
  如果要概括“校園苦行僧”這個群體的特征,大概有這樣一些形容:家境貧寒,學習刻苦,成績優秀,原則性強,目標堅定,自尊心強,自卑感也強,耐得住寂寞,性格孤僻。
  以陳孝正為模板,我們大概可以分析出“校園苦行僧”的過去、現在與將來。為此,記者專訪了北京大學精神衛生博士汪冰。
  過去:家境貧寒,別人都是假想敵
  陳孝正的家庭背景,電影里是這樣交代的:“出生在工人家庭,獨生子,父親早亡,母親性情乖戾,從小到大對他要求嚴苛。”鏡頭中,他和母親相處的環境是陰暗壓抑的,還要時刻不忘父親的期望。
  順利進入大學後,陳孝正是一個異數。大大的黑框眼鏡、洗到顏色暗淡的polo衫、手臂里夾著書,這是陳孝正的典型配置。雖然由於演員太帥,沒能穿出這身打扮的寓意,但“書獃子”的形象是坐實了。
  他喜歡獨處,不擅於人際交往,把自己的床位用帘子遮擋起來;每天早上6點半,室友還在酣睡,他準時起床鍛煉,晚上則是泡圖書館;當同學在寢室聚眾打牌、抽煙喝酒的時候,他拿起掃帚默默地打掃衛生,在牆上貼一張“禁止吸煙”的告示。
  因為家境貧寒,“富二代”室友許開陽給陳孝正攬了一些做建築模型的活兒。而當前者因為吃醋不再找他幹活兒時,陳孝正的反應出人意料的激烈。他大吼:“你說話客氣點,一個人不能因為有點兒錢就對什麼都不客氣。你可以有優越感,但你別以為這世界上什麼都是由你來決定的。你幫我找活兒我很感激你,但我不是你的馬仔,我自食其力。”結果是,陳孝正被群毆,顯然他的人際關係並不好。
  汪冰:我們上學時,身邊都會有這樣的一兩個人,他們有兩個苦——家庭苦、學得苦。父母可能從小就向他們反覆強調:你必須要成功,只有成功你才能活著,才能反哺家庭。所以,他們沒有得到過無條件的愛,愛對他們來說是功利性的。
  在宿舍抽煙喝酒,其實也是室友沒有考慮陳孝正的感受——對他來說,學習是生死攸關的事情,很在意別人攪擾他的生存環境。但是在一個社交圈中,當多數人達成一致時,少數派是會被忽略的,陳孝正就是那個少數派。
  他的問題在於,不會用幽默的方式來化解這種矛盾,不會說一句:“嘿哥們兒,咱能換個地方嗎?”他的人際關係缺乏彈性,只會硬碰硬,他覺得那幫人永遠理解不了自己從小經歷的艱難困苦,於是就把自己和集體對立了。
  物質和感情的長期匱乏,使陳孝正有很深的不安全感,容易把別人當成假想敵。家境優越的孩子就很少有這樣的感覺。所以當許開陽不再給他攬活兒時,他敏感地覺得這是一種侮辱。敏感的背後,是自卑在起作用。他對別人的優越相當敏感,其實是把自己放在一個弱勢的位置。
  現在:人生大樓不允許有一釐米的差池
  既然是“苦行僧”,那麼愛情和這群人幾乎是絕緣的。在鄭微之前,院長千金曾毓也對陳孝正青眼相看,他既不拒絕也不接受,他說:“我還真沒打算在大學期間談戀愛。”
  所以,當鄭微不小心碰翻了他用來賺生活費的建築模型時,陳孝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推開姑娘,保護模型。可惜他千算萬算,也沒算出鄭微會愛上自己,還緊追不放。
  當兩人終於在一起後,約會的地點也無非是自習室、圖書館。陳孝正對鄭微說:“我跟你不一樣,我的人生是一棟只能建造一次的樓房,我必須讓它精確無比,不能有一釐米的差池。”顯然,鄭微就是那個“一釐米”。
  這個“一釐米”在臨近畢業時,被陳孝正及時“修正”了——他接受了曾毓讓給他的公費留美名額。曾毓用一句“我不過是愛惜你的才華”,徹底打敗他的愛情。
  當鄭微聲淚俱下地問“我跟你的前途不能共存嗎”時,陳孝正答:“人首先要愛自己。我習慣了貧賤,我沒有辦法,但我不能讓我愛的女孩子忍受貧賤。”這個結果其實在預料之中。電影中多次出現這樣的情節:鄭微過生日,許開陽送她貴重的手錶,於是陳孝正不好意思拿出自己手工做的禮物;戀愛中倆人沒錢去海洋館,分手前才決定去一趟……
  汪冰:陳孝正一方面很清高,另一方面又唯利是圖。清高是他獲得自尊的一種方式,所以不會赤裸裸地去拉關係;但他最終想要的人生目標,又使他離不開這些“有關係”的人,所以面對院長女兒,他若即若離。而曾毓最後的那句話非常巧妙,使他既滿足了自尊心——愛惜才華,又獲得了實際利益——公費出國,所以一擊即中。
  陳孝正的頭腦中有很多“應該”和“必須”,他這麼努力是為了出人頭地,所以每時每刻都活在一個理性的世界里,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失控。愛情恰好是一種容易導致失控的原因。愛上一個女孩,可能會破壞他的成功之路,這是他不允許的。
 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,親密程度是和內心的袒露程度成正比的。陳孝正身上巨大的自卑和不安全感,使他對周圍充滿敵意,無法袒露自己,也就無法和別人建立真正的親密關係。
  通常像陳孝正這樣的人會比較自戀,不知道怎麼去愛別人。他是個功利的人,以己度人,會覺得別人也是:“為什麼要和我交往,因為有利可圖啊!”所以,他用自己認為對的方式愛對方——和鄭微分手,免得大家一起受苦。
  將來:成功後為什麼不快樂
  幾年後,陳孝正終於成功了,成為著名設計師,拿了美國綠卡,載譽回國,招聘了過去的同學給自己打下手。在同學會上,一貫沉默離群的他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。
  可是,功成名就的陳孝正並不快樂。散場後,他對鄭微說:“你可以認為我是個唯利是圖的人,連我的婚姻都是功利的,我是為了拿綠卡。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個爬行動物,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光,是直立行走的。”
  汪冰:不久前有個臺灣朋友給我發了兩句電影臺詞:“人應是被愛,而東西應是被用。但世界亂了,東西被愛著,而人卻被用。”像陳孝正這樣的人,就是後者。把自己當工具,也把別人當工具。
  “校園苦行僧”是極有可能獲得成功的,因為他們很努力,且“六親不認”。他們把事業放在人生第一位,即便有時對生活有所遺憾,但他們有一個強大的防禦系統說服自己:“你看那些沒事業的人,都是loser(失敗者)。”
  然而,當他們達到自己的目標後,就可能墮入虛無,一無所有。陳孝正能領悟到這一點,已經是很理想的情況,更多的人根本沒有回頭的機會。
  人一齣生,家庭會給我們寫入很多程序,但我們可以選擇要不要執行。人活一輩子,可以“苦”——很苦地去學習、工作,但絕對不能缺少做人的體驗——親情、友情、愛情、生活的樂趣。
  有的人認為享受生活不能讓我們更成功,我不這麼認為。我的理解是,當一個人能享受生活,才會有更大動力,因為他感受到了美好,才會追求更美好。相反,如果是感受到生活的悲苦才去努力,由恐懼驅動,把自己定位成一個受害者,就可能越來越慘。
  其實不僅在校園,中國有太多的“苦行僧”。社會獎勵結果而不重視過程,我們從小灌輸的教育就是,考上大學才能怎樣、找好工作才能怎樣、買了房子才能怎樣,以功利性成就的結點來定義生活。什麼樣的人最可憐,就是那種由別人來決定你有沒有資格快樂的人。實際上,沒有房子也可以享受陽光。享受生活不需要別人許可。  (原標題:陳孝正:一個校園“苦行僧”的樣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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